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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八章 為君解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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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未等宣於槡反抗,他的皮膚上已經出現了幾縷橫紋,像是葉子上的經絡,沿著手臂和脖子蔓延開來,一直延展到他的眼睛,直到兩只瞳孔完全變成墨綠色。宣於槡英俊的面容被這抹綠色映襯的越發邪魅,言行舉止中都透著難以言說的詭譎,看在燿光的眼中,卻像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王,剎那間將所有的光芒都盡收眼底。宣於槡只覺得體內灼燒出一股熱流,幾乎要將他的血液變得沸騰。

赫連崢這才收回雙手,退後一步,用一種審度的目光註視著宣於槡,似乎很享受於他被自己掌控的這種感覺。

“宣於槡,你的眼睛……”燿光怔怔的看著宣於槡,只覺得他的雙眼在空氣中散發出妖異的光芒,讓她有些不敢直視他。

宣於槡的嘴唇微微顫抖,問:“怎麽了,我的眼睛怎麽了?”

其實他心中是有些感覺的,因為此刻的雙眸傳來了和肌膚一樣的灼熱感,像是縱身跳入火焰之中,被火紅色的微光所包圍。

燿光擡起頭看著他,輕聲說:“變成綠色了,就像赫連崢的眼睛一樣。”

宣於槡聽見燿光的聲音後,心中一顫,慌忙回過頭怒視著赫連崢,說:“赫連崢,你到底想幹什麽!”

赫連崢並沒有被他的氣勢怔住,反而沖著他笑道:“叫我哥哥,直呼我的姓名,你不覺得很沒有禮數嗎?”

“想讓我叫你哥哥?你休想!”宣於槡一臉憤怒的看著他,心口一陣疼痛。

“阿琰,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?”赫連崢沒有接他的話題,反而自顧自的問道。

宣於槡不明白他在說什麽,但他可以肯定的是,以前自己絕對沒有見過赫連崢,對他的長相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
赫連崢的聲音略顯低落,微微垂下眼眸,微微嘆了一口氣,說:“關於以前的那些事情,我猜你也忘得差不多了。但是以前我們的關系真的很好,不像現在,橫眉冷對,視對方如敵人。”

“我不知道以前我們發生過什麽事情,可是你的母親竟然這般狠心,害了我的母妃,這讓我不能理解,就算你現在對我致歉,我也不會代替我母妃原諒你的。”宣於槡冷笑一聲,完全不給赫連崢任何反駁的機會。

而赫連崢也絲毫不想同他爭論這件事情,原本就是他理虧,理應為自己母親所做的事情受過。他側過頭來望著宣於槡,說:“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,但你只要知道,以後我所做的事情,都是在為我的母親恕罪,她曾經犯下的錯,我代她受過。”

“說的倒是很好聽,你剛才做的事情就已經再次傷害了我。你讓我完全顯現出了妖族人的特點,還讓我如何回到滿桉國,是不是想讓我受盡巫族人的唾棄和辱罵,你方才能得到滿足?”宣於槡問他。

赫連崢卻否決了他的說法,回道:“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,我是在為你好,只有讓瞳孔現出原本的顏色,你體內的妖之力才能被完全釋放出來,我這是在幫助你變得強大。你既然已經是滿桉國的君主,便應該有能力震懾住這個國家,無論他人如何評價你,你都應該將輿論鎮壓下去,只有這樣,才能證明你有成為國君的實力,不是嗎?”

“可我不想坐在那個位置了,等我回去後,便會將皇位拱手讓給我的弟弟,然後跟燿光遠走高飛,去大江南北,追求我們自己的幸福生活。所以你以為我會為了釋放出妖之力而感激你嗎,並不會,只會對你更加的厭惡!”宣於槡倒退幾步,與赫連崢拉開了很大一段距離。

赫連崢卻笑了一聲,說:“隨你接下來怎麽做,你繼續當皇帝也好,放棄皇位也罷,我一個也不會幹涉,但你是我弟弟這個身份永遠不會改變。你的體內流動著的一半是妖族人的血,這是你永遠也無法否認的事實。我相信,終有一天你會自願回來,回到神霄天島,承認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哼,那我們就走著瞧!”宣於槡咬牙切齒,綠色的瞳孔瞬間冷了幾度,將周圍的空氣凍住了。

燿光輕輕扯了扯宣於槡的衣袖,小聲說道:“宣於槡,你記不記得,陳昱生讓我們幫他打聽的事情?”

宣於槡壓抑住心中的怒氣,仔細回憶陳昱生拜托他們的事,微微點了點頭,說:“記得,他想知道自己母親的一切。”

可是現在,宣於槡並沒有心情去過問別人的事,他連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了,哪有心思過問他人?

燿光看出了宣於槡的為難,便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,說:“沒關系,盡管交給我吧。”

宣於槡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絲歉疚,卻被燿光理解的眼神所化解。燿光上前一步,站到了宣於槡的身前,擡起頭註視著赫連崢幽深的雙眼,問:“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情,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答。”

赫連崢心中好奇,便問她:“什麽事,你直說。”

“我想問的是,神霄天島可否有過女子嫁去山岐國的皇族,她為皇帝生了一位皇子,名叫索峪生。”燿光直截了當的將陳昱生母親的情況說了出來。

“索峪生?”赫連崢反問道,似乎正在回憶過去的事情。

燿光又說:“是,他原名叫索峪生,後來因為半妖半巫的特殊身份,被皇族趕出了宮,流落到了滿桉國的民間,被姓陳的商人所救,後改名叫陳昱生。他現在長大了,並且憑借自己的力量成為了山岐國的皇帝,他的母親……當年是被皇族中人下令燒死的,情況十分慘烈。”

“我好像知道是誰了。”赫連崢聽到這裏,眼中放出了一絲光芒。

“真的嗎,你想起來了?”燿光一陣欣喜,頓時覺得有了希望。

赫連崢點了點頭,說:“她好像叫嫚璽,十六歲便嫁入了山岐國的皇族,也算是妖族中享有盛譽的美人了,但聽說後來的生活過得並不幸福。”

“然後呢,你還知道多少關於她的情況,她是否在神霄天島還有什麽親人?”燿光連忙問,試圖從赫連崢的口中了解更多信息。

可是赫連崢的回答卻讓她格外的失望,他搖了搖頭,說:“好像沒有什麽親人了,這些消息也都是我聽來的,是否屬實我也不敢保證。後來的事情,都是零零碎碎的從別人口中傳出來的,只說受了火刑,唯一的兒子生死不明。輿論傳了一段時間後,便沒有什麽消息了,漸漸地被人們所遺忘。”

“你知道的也只有這麽多的嗎?”燿光一陣失望,眼神很快便暗淡了下來。

“你為什麽要打聽這件事情,莫非你認識嫚璽的兒子,那個山岐國的皇帝?”赫連崢很快便起了疑心。

燿光沒有刻意隱瞞,便點頭應了一聲,說:“沒錯,我們的確認識陳昱生,今天來向你打聽這件事,也是他特地拜托我們的,誰知道連你都不能給他個準話,估計他會失望。”

赫連崢聽見燿光的話,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明顯,說:“好啊,好啊,山岐國和滿桉國的皇帝,竟然都有著妖族血統,這麽一想,好像有意思多了。”

“燿光,我們該走了。”宣於槡小聲提醒了一下。

燿光點點頭,說:“嗯,想知道的事情,都已經弄清楚了,是該走了。”

“相信我,你們還是會回來的。”赫連崢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自信。

宣於槡沒有說話,拉著燿光的手便離開了。赫連崢盯著他們的背影,直到他們一行人消失在視線之中,方才收回了目光。

燿光問:“宣於槡,你說陳昱生會不會很失望,如果他知道我們什麽消息都沒有為他帶來的話,一定會失望的吧。”

宣於槡上下點了點頭,說:“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,赫連崢確實對此事也不太清楚,況且過了那麽多年,就算當年有人了解此事,估計到這會兒也該忘記了吧。”

“若是我,應該會傷心欲絕。”燿光嘆了一口氣,將頭埋在宣於槡的懷中。

宣於槡沈默不語,只是收緊了雙臂,將她用力的攬向自己的方向。

“宣於槡,陪我去一趟白月河吧。”燿光的聲音憂憂的飄進了宣於槡的耳中,宣於槡嗯了一聲,說“好”。

他們半路折轉了方向,徑直朝白月河的方向而去。燿光閉上雙眼,感受著大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感覺,腦海中滿是夜河妖憔悴的模樣。過了這麽些天,她的身體應該已經恢覆如初了,燿光很想看看她用雙腿在陸地上走路的樣子,模樣一定美極了吧。

直到傍晚,夕陽西下,他們才終於抵達黑靈山。禦衛軍們暫時駐紮在黑靈山上過夜,宣於槡和燿光則沿著白月河岸一路往前走,直到他們看見白月河的水面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微光,這才停下腳步。

沒等到燿光嚷嚷著夜河妖的名字,他們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,步伐穩健,踩在落葉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。

燿光和宣於槡迅速回過頭去,看見山百卿和夜河妖並肩而立,正面帶微笑看著他們呢。

夜河妖身穿紅裙,頭發已經恢覆了墨黑,像是披在身後的冗長瀑布,一雙清麗的眸子如泉水蕩漾,紅唇微張,纖細的脖子完全暴露在空氣中,身姿婀娜,曲線玲玲,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在長裙的勾勒下散發著朦朧美,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。

“燿光,你們來了。”夜河妖盡管已經恢覆了原本的樣子,可她的聲音依舊如同天籟,像是在唱著小曲兒,縈繞在夜色之中。

燿光走上前拉起了她的雙手,她的皮膚終於不再冰涼,散發著溫熱,不時傳遞到燿光的肌膚之下,“你終於康覆了,也變成了原來的樣子,真是太好了。”

夜河妖笑起來的樣子像是百花齊放,為冷清的月色增添了幾分柔和,“還是要多謝你了,為我請到了山百卿,讓我有機會獲得新生。”

“謝我做什麽,這是老天爺要讓你重獲自由罷了,是你應得的回報。”燿光說的都是心裏話。

雖然夜河妖間接讓鮫人族覆滅了,可是她並不是真的有意想要害他們的。

就在此時,山百卿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,他說:“白月河水變紅了,萬物也即將得到新生,不光是夜河妖,還有很多曾經住在白月河裏的活物,都會有那麽一天。”

燿光皺著眉,問:“你的意思是,曾經消失的一切,都將在白月河中重新輪回?”

山百卿看著頭頂的月亮,微微點了點頭,說:“是的,所有的一切。”

他此話一出,燿光和夜河妖二人默默對視了一眼,燿光覺得欣喜,夜河妖得到了釋懷,山百卿的預言的確是最大的喜事。

“你以後想做什麽,打算如何度過這一生?”燿光看著夜河妖的眼睛,問她。

夜河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,而是側過頭看了一眼山百卿,瞇起了雙眼,說:“跟他去荒羅島嶼。”

燿光有些詫異,可當她看見山百卿用極為寵溺的眼神望著夜河妖的時候,她便懂了,估計這兩天發生了不少事情,才讓他們越發的依賴彼此。

“那就太好了,有山百卿在你身邊照料,我也放心多了。”燿光的心中得到了莫大的寬慰。

夜河妖回過神來望著燿光身旁的宣於槡,說:“你呢,接下來打算做什麽,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件很重要的事情,辦完了嗎,是否還順利?”

燿光應道:“算是順利吧,雖然結局並不完美,但總算是過去了。”

“那就好,其實有些事情,只要自己想開了便好,你真正的放下了,也就覺得無所謂了。接下來要做的,便是抓住周圍愛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,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,將你覺得最重要的人放在心間好好守護,便足夠了。燿光,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如此,去追求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,不要被周圍層出不窮的假象所迷惑,從而得到屬於你的幸福。”夜河妖的這段話說的苦口婆心,唯恐燿光沒有將她的關心收入心底。

燿光笑了笑,說:“你放心吧,我會過得好,以後但凡有機會,我定會前去荒羅島嶼看望你們,你們也要好好的。”

山百卿見狀,又說:“我們在這裏,就是為了等你來,夜河妖說,你一天不來,她便等一天,好在你們今天來了,寒暄之後,我們也該走了。”

“今晚就要離開?”燿光語氣詫異,問道。

夜河妖點點頭,說:“是啊,連夜跟他去荒羅島嶼,就不在這裏過夜了。”

“那好,下次再見。”燿光沒有再攔著他們。

“燿光,再見。”夜河妖說完,便轉過身子跟在了山百卿的身後離開了。頭頂的月亮被烏雲遮蔽,夜空又黑了幾度。

一旁的宣於槡始終沒有說一句話,站在燿光的身旁悄無聲息。燿光擡起頭看他,卻見他的雙眸始終註視著一望無際的白月河,眼神落寞,帶著沈重的憂傷。

燿光伸出手與宣於槡十指緊扣,說:“別想了,如今你想問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,應該感到高興才是。”

宣於槡的耳畔盡是白月河水撞擊礁石的聲音,聽起來格外的冷清,“正因為如此,才覺得心口像是缺了一塊東西,瞬間就落空了。”

“以前心裏有事,覺睡不好,飯也吃不飽,但每天總有那麽點盼頭,覺得自己只要再堅持的久一點,便能夠親手將謎底揭開,可是現在,我忽然覺得自己放空了,沒有目的性的活著,好像更加痛苦了。”宣於槡有些迷失,眼前一望無際的水面,就像是他以後的人生路,長途漫漫,卻又不得不這麽跌跌撞撞的走下去。

燿光曾經也和他一樣迷惘,不知所措過,可漸漸的,她覺得只要保持初心,放大生活中的樂趣,刻意縮小一切的不愉快,便能夠慢慢的讓自己變得高興起來。而事實上她也確實這麽做了,效果顯而易見。現在呢,她只想和宣於槡一起分享這種訣竅,幫助他從迷失中慢慢走出來,讓他重新看見生活中的曙光,不再被磕磕絆絆的林蔭小道所迷惑。

“走吧,禦衛軍們應該已經將一切都安頓好了,天色已晚,我們也該回去歇息了。”燿光回過頭看著身後的幽深叢林,輕聲說道。

宣於槡垂下眼眸,點了點頭,然後跟在燿光的身後,走向了叢林的更深處。

禦衛軍們果然已經黑靈山改造成了他們的另一個營地,架起了篝火,烤了一堆兔肉,甚至從包裹中取出了幾瓶烈酒,“陛下,吃點東西吧,天冷,要不要小酌幾杯暖暖身子?”

宣於槡雖然沒有說話,但還是伸出手接過了禦衛軍手中的小碗,讓他們為自己倒了一杯酒,轉而張開嘴巴一下便灌入了肚中。烈酒如同火柱一般,沿著他的腸胃灼燒了一路,他被嗆得忍不住咳嗽。

燿光伸出手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,說:“你小口喝,又沒有人跟你搶,慢慢喝。”

宣於槡應了一聲,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,仰起頭又一口喝幹了。他緊閉雙眸,臉上流露出難以遮掩的疲憊,用衣袖將嘴角流出的酒擦幹了,然後站起身子,說:“你們慢慢享用,我有些累了,就先去休息了。”

燿光看著他落寞的背影,一陣心疼,這般消極沮喪的宣於槡,在燿光的腦海中,並未經常出現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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